廿言廿

02

 

“我再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

 

 

十二和瞳的传音鸟在暗室密会翌日的傍晚拜访了初七暂居的某个隐蔽处所，一并带来的还有储存了此次任务相关资料的芯片。

 

不请自来的机械鸟表现得比初七还要像是此间的主人，自打进门便大摇大摆地占据了柔软沙发的中心，旁若无人地梳理起金属的羽翼，紧随其后的十二见此情景只得无奈地向初七表达了歉意。

 

初七对瞳的行为也不在意，他瞧了眼十二手中收纳有芯片的小盒子，向鸟儿另一头的人提出了疑问：

 

“乐无异答应了？”

 

这问题要是问流月城里的其他人，对方听来肯定会认为傻得可笑，居然还有人敢违抗沈夜的命令？但瞳不一样，沈夜和乐无异四年来的相处互动他是最了解不过，自然能够理解初七心底的疑惑。

 

别说初七，就是在瞳的印象中，沈夜在对人行事方面几乎称得上是算无遗策，但这无往不利的手段放到乐无异身上却像支总是没有准头的箭一般，次次交锋结果都难以令沈夜如意——昨日也没有例外。

 

一开始的发展确实如沈夜所预料的，见过初七的真容后乐无异的内心确实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初七回想起青年双眼湿润、激动到连身体四肢都不自觉颤抖的模样，那可怜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与主人久别重逢的棕毛小狗，那一刻初七甚至有些恍惚地以为乐无异下一秒就会冲过来。

 

总之，无论是他亦或是沈夜，都觉得乐无异这下子必然会改变想法，乖乖应允沈夜提出的让初七以护卫身份同行的要求。

 

结果呢？结果乐无异什么都没做。

他确实是激动的，初七眼尖地发现青年为了克制住自己的行动把下唇生生咬得发了白，但直到他再一次出声拒绝了沈夜的安排为止，乐无异都没有向初七的方向移动过半步。

 

他知道我不是谢衣。

初七从青年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变化里清楚地感受到了这点。

 

因为不是谢衣，所以拒绝他的保护吗？

 

 

“如果他不答应，我怎么会跑到你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来？”

传音鸟尖尖的喙一张一合，瞳一板一眼的回复跳了出来。

 

初七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他本来就是行走在黑暗里的人，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住在哪里并不重要。

 

传音鸟在沙发上踱了几步，瞳顿了顿又继续道：“那小子是很倔，比以前的谢衣也不遑让。不过阿夜终究是阿夜，既然能制得住谢衣，乐无异自然也不在话下。”

 

初七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转手从十二那儿拿过了盒子，“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清晨，具体时间和地点都在芯片里。”

 

“好。”

 

 

两天后。

 

从芯片里读取到的出发地点距离流月城的大本营并不远，是流月城管辖范围内一个颇具名气的观光小镇。因着还未被高度科技化彻底侵袭的风貌，吸引了不少想要感受自然风情的帝国游客远道而来。平日里镇上人流如织，就连晚上也有不少游客流连忘返。

 

初七戴着墨镜，上身套一件素黑衬衫，下身靛蓝水磨牛仔裤配马丁短靴，背上一个旅行包，打扮得就像一个普通的观光客。他混在人流之中，沐浴着阳光，踏着刻意放松的步伐慢慢向小镇最大的公用停车场走去。芯片里的资料告诉他，九点十分，乐无异和一辆精心改装过的SUV会准时出现在停车场的一角。

 

和表面怡然自得的伪装不同，墨镜下的视线一直关注着周遭的一切。以初七的专业眼光来判断，这个小镇并不是一个适合的出发地点，人流量大且鱼龙混杂。一旦乐无异的踪迹暴露，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看完资料初七才知道，乐无异的下落不仅一直受到帝国高层的多方关注，砺罂所属的魔域几年来也派出了不少爪牙搜寻乐无异的消息。

 

帝国就算了……还有魔域吗？想到砺罂和流月城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初七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冷光。

很明显这一趟绝不是什么单纯的观光之旅。如果只有乐无异一个人……指不定一出流月城的势力范围就被人给拿下了。

 

 

九点七分，初七到达指定位置。

一辆黑色的SUV停在容易被人忽视的转角，透过车窗望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初七不急不慢地摸出口袋里的车钥匙，径直打开车门坐上了主驾驶的位置。

 

三分钟后，车厢里无声无息的亮起一圈淡绿色的荧光，大小刚好能够将副驾驶座环绕于其中。初七侧过头，便看见之前还空荡荡的座位上渐渐浮现出一个蜷缩起来的身影，来人头朝车门方向屁股正对着初七，一簇呆毛在头顶不停晃动，几声含糊不清的“沈夜混蛋”掷地有声——不是乐无异又是谁？

 

乐无异很明显是被沈夜一个长距离传送术从流月城定位空降投送的，初七从他狼狈的形貌猜想青年大概是出发前被沈夜武力镇压了一番。乐无异这会儿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手忙脚乱地摆正了姿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尴尬。

 

“呃……那个……”乐无异单手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许是稍早才被狠狠折腾过的缘故，白皙的脸庞泛起了红晕，看起来倒是比初七上次见到他时多了几份生气。

 

“乐无异。”

“……唉？！”

 

初七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想到沈夜夹在芯片大篇资料里的那句叮嘱，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不管你愿不愿意，接下来直到目的地为止，我都会和你同行。”

 

“我、我知道。”乐无异僵着脸点点头。

 

……他有那么可怕吗？初七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而青年浑身上下释放出的抗拒气息也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车内重又恢复了沉寂，初七瞥了眼正假装观看窗外风景的乐无异，沉默着启动了车子。踩下油门的瞬间，沈夜那句“对他好点”闪电般划过初七的脑海，一句承诺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

 

“我会保护你的。”

 

 

“禀大祭司，初七和乐无异已经按照预定计划出发。”传音鸟在空中悬停，瞳略显失真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知道了。通知华月，让她那边也准备准备吧。”

“是，属下告退。”

 

沈夜抬起头来，目送那只机械鸟离开，翅膀一上一下拍打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耳畔悄然浮起的不知是谁的声音。

 

“我意已决，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后悔。”

 

“这是第二次了。”沈夜伸出右手，修长有力的五指慢慢收紧成拳。

“徒孙异，本座期待你能给本座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TBC

我断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日更_:(´ཀ`」 ∠):_